by zhu hao

2010年8月4日星期三



本是无意点到了浏览器收藏栏中的博客地址,上不去已久的BLACK HAIKU竟然又呈现在眼前。最后的那个帖子是09年5月5日,时隔一年有余。

前些日子应杂志约稿,写了篇过期胶卷的文字。事实上不只是胶卷,过期的博客也是时间的遗物吧。

重新开帖,就转这篇文字了。

《过期胶卷的约定》

两列数字被印在包装上,分别标注着生产日期和保质日期,看上去就像墓碑上的生卒年月;也有并未标明前者的,那便是生辰日不详了。

凡每次必先细细确认保质期的,于我讲来莫过于鲜食、药物和胶卷三样东西。我的味蕾天生就在意食物的新鲜度;而因为身体的状况,使我不得不从来都很当心每天服用的药是否仍有效;至于胶卷,我则将保质期看作我和影像与现实三者间一个微妙的约定。

胶卷的感光层,就好象我们大脑皮层同样的东西,只为承载梦和记忆、快乐与酸楚、刻骨铭心的面孔、抑或最平凡的风景。而无论相机里的胶卷,手持相机的我,还是那个正被镜头所指的世界,在岁月的洗练中,好比面对那串保质期的数字,总显得无力而焦灼:“就快到期了吧!”

记起一个我年迈的远房长辈,到晚年他成为了摄影爱好者。当在尼康相机里装进一个胶卷后,很多时候,他取景、对焦,然后,并没有按下快门,也许因为决定性瞬间的理论对他影响很大吧。因此当这卷胶卷送去冲印店的时候,往往是快半年之后的事了。一次,他带着印出来的照片来找我,其中一半的色彩都非常暗淡,而且反差也有问题,暗部一点层次都没有。他抱歉地告诉我,胶卷在相机里放得太久,过了保质期。接着他不无幽默地说:“蛮好,这就象我现在的记性,记什么都不大清楚”。

也许,这就是相较于数码,胶卷的魅力!它一如也有着自己青春活力的大限。保质期内,敏感鲜活,每一帧亮丽的成像都似乎能让你触摸到万物的质感和生命体温;而随着时间的流逝,清晰的轮廓、绚烂的色彩不再令它感动,一切只变作残存的印象,冰冷、无力、模糊、黯淡。但它却透出曾经沧海的平和——本来我们无法战胜时间,那就让时间成为影像的主角。

我曾将过期的柯达EPD胶卷装在轻便的富士645相机里,一路穿越纽约、伦敦、华沙、苏黎世、东京、墨尔本等数十座城市苍凉破败的角落,这款早已停产的柯达胶卷在经过正片负冲的处理后,显出的是一种近乎病态的灿烂影调,却又缺乏细节,粗糙的颗粒带着历经风化的凄楚;它就象那些业已老化的都市,对喧嚣浮华的岁月尚抱着的偏执记忆。

就在去年,当我找到一大批2003年底到期的柯达Portra 400VC胶卷,我突然想起那曾是一个让我历经巨大转变的年份。我并不做任何曝光补偿,只尽量把哈苏80MM镜头的光圈开到最大,短浅的景深和幽蓝淡泊的影调,一如六年前那个悠然自在的我,穿越时间,在上海阴冷而苍白的冬天里,再次引我走向空灵的心境。

我曾在一篇博客里写过,“在电脑里翻看二十年前写的诗。没有手稿,竟感觉不到时间的相隔。照片也一样,在屏幕上打开数码影像,更象面对镜中之像,1024 X 768像素的交织,如同光影在镜子中与我的游戏,纵然有趣,充满无限可能,却始终是没有时间痕迹的幻像。发黄的稿纸、褪色的胶片,让我更感到是生命的遗迹。虽然这些本是与所谓的创作无关的东西,与阅读者和观看者更无关,只是所有的意义都在于:如果文字和影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,是我对于时间的纪念,那我相信有一种称作魂的东西,只有手稿和胶卷,才让它不再随处飘荡、居无定所。”

这段时间被炒得纷纷扬扬的宝丽来复活计划,在数码盛行的今天,激起几近乎集体怀旧的巨浪狂澜。回想当年我们排斥过它诡异的色彩,今天却甚至于在电脑上用软件加以模仿,说到底,因为宝丽来与发明人Edwin Land的梦想都走到了保质期的尽头,却就在那一刻,它显影出一个纯真年代的动人光芒。

科幻片中有人将自己低温冷藏,以期迎接未来。也许,这是对抗保质期的最好方法。每次,当我将胶卷分门别类,并按照保质期排列塞满冰箱的时候,总好像在与它们约定:如果真有胶卷彻底停产的那一天,我至少还有足够多的过期胶卷。它们会从低温中慢慢回暖苏醒,怀着同我一样的固执与偏见、执著和无奈,曝光在一片陌生的阳光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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